老家的那盘石磨
本报老年记者毋法洪
小时候,我生长在一个小山村。记忆中,山民的生活里处处离不开石头。房子是方石块垒砌的,地面由青石板铺就,梯田靠石塄保持水土,水池用石头撑起四壁。就连庄稼地名叫“石人后”,刚出生的娃娃名唤“磊磊”、“石头”,也离不开“石”字。更与生活密切相关的还有石碾、石磨、石碓臼、石碾滚等。其中,老家的那盘石磨,给我的印象最深。
石磨是用来把原粮加工成面粉或饲料的器具,通常安置在房前屋后的空闲地或有墙无顶的房圈里。它的构造简单而严密。安磨时,先在地上用石块垒砌成约1米见方的底座,上面是直径约1.5米的厚石板构筑的圆形磨盘。再上面就是石磨主体了:它分为上下两部分,都是扁圆柱体。其中,下部与磨盘、底座固定连成一体,其表面全是由石匠师用铁钻尖打刻的规则条纹,与主体上部下面相对应的石纹啮合。此处做工十分严谨,如若有丝毫差错,上下两部磨齿吻合不严实,石磨也就无法工作了。磨体上部正中凿有两个撵仗粗的石孔,原粮由此进入磨体;两侧对应处各有一石眼,打入木楔,用来挂磨杆。磨面时,把牲口套在磨杆上,带上笼嘴,防其偷食;围上“蒙眼”,以免受惊。接着,牲口在人的驱使下,开始在磨道拉着磨一圈圈转啊转,粮食被石磨碾碎后从圆磨周围均匀流出至磨盘。磨面人紧张而谨慎地跟在牲口后一次次边走边收起过箩。箩下精细者为面粉,箩中所剩粗糙者倒入磨上再磨。如此循环往复,直至剩下少许麸、皮,无面可取,方可卸磨。
那时家中老少六口,由于饭菜油水少,饭量都较大,因此磨一回面三五天就吃得精光,于是赶紧再磨。由于牲口是集体喂养的,喂牲口的本家二爷又特严厉,大人们都惧他三分,所以每次“问牲口”的任务就由我这个“小大胆”提前两三天来完成。许是二爷看我年少乖巧,几乎每次都给足了面子,答应最好的牲口让我家使。
山村每逢过年,家家户户都要蒸白馍、炸“油炸”、包饺子,所需面粉量较大。因此,每年过了农历十月初一,母亲便张罗赶紧磨面攒面,这样,磨面的周期便缩短了。山里的冬天来得早,每每磨面时,父亲在磨房里用火盆烧柴火,让母亲驱寒取暖。母亲一次次从磨盘里眼疾手快地收起面料,倒入面箩,再在笸箩里的箩床上来回拉动箩面。磨道里牲口弹起的土灰和箩面时荡起的面灰混在一起,落在母亲的脸上,又被柴火冒的黑烟熏得流出的泪水冲刷成一条条小河沟,可灰头土脸的母亲全然不顾…
如今,我退休在城里生活,母亲早已过世,石磨也被钢磨(机械磨)取而代之。但我记忆中始终抹不去老家的那盘石磨,因为她承载着母亲为一家人的生活而承受的艰辛和磨难,因为她那严谨的结构正是母亲一生辛劳持家的永恒的象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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